【德哈】重生

* 是《蜂蜜福灵剂》二刷的特典小料。

* 十六岁的哈利一觉醒来穿越到了七年后,成为了马尔福的合法伴侣,战后背景,算是一个小甜饼吧!


“滴——滴——”

纯白的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唯一一张单人床上躺着一个身形瘦削的黑发青年,乱发间包裹的白色绷带隐隐溢出一丝红色血迹,病床旁的仪器精准持续地发出声响。

久闭的房门“嘎吱”一声,迈进一双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鞋。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声响打扰,床上的巫师眼皮颤了颤,眉头紧皱,仿若陷入极大的痛苦当中。仪器的提示音变得越来越急促,正要进来的金发巫师脚步一顿,快步走到一旁查看数据,修长的手指还没探到青年面前,床上的人骤然睁开一双清湛的翡翠眼眸。

马尔福愣了愣,收回顿在空中的手,语气平淡:“醒了。”

 

哈利头疼欲裂,好一会儿后眼前才凝聚出景象的实体,他歪头打量了下屋内的摆设,猜测自己应该是在一间病房。

但是不对啊,校医室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单人病房了?

“撞傻了?”那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暗藏着一丝危险,“波特,你够可以啊,越活越回去了,抓两个小喽啰都能把自己送进圣戈芒?”

圣……戈芒?他怎么会在这儿?

哈利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终于将视线凝聚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金发的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气质冷冽,像是刚参加完一场会议,即便哈利对男人稍显成熟的面容感到疑惑,但他对那双银灰色的眼瞳再熟悉不过。

他张了张嘴,不确定道:“……马尔福?”

 

德拉科·马尔福从鼻腔里嗯了一声,算作回应。他扯了扯系得有些紧的领带,转过身靠近一旁的光屏,打算订两份餐,刚下班就赶来这里,他连午饭都还没吃。

许是因为躺了三四天的人终于醒了,马尔福一直坚挺着的肩膀也稍显松懈,以至于当身后传来一阵猛烈的冲撞时,他完全没来得及防护,直接被压倒在地。

哈利不顾手上缠绕的输液器,用力按住马尔福的肩膀,是一个擒拿的姿势。他的记忆仍停留在刚刚发射出去的那道神锋无影,上一刻穿着白衬衫的金发巫师还倒在血泊中,眨眼间却毫发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受伤的人成了自己,哈利来不及理清繁杂的思绪,魔杖也不在手边,身体服从大脑做出了这个反应。

“波特?你……”

“马尔福,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输液器从手背上脱落,血珠一滴一滴地朝外冒,在地板上炸出一朵朵鲜红的血花。马尔福眼底映出那片殷红,眉头皱了皱,正要开口,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房门再次被打开,哈利顺着声音望去,看到门口站着的几人,表情一下变得愕然。

罗恩·韦斯莱穿着一件脏兮兮的棕色外套,胡子拉碴,看清屋内的景象,他一句脏话卡在嘴边,声音直接抬高八度:“马尔福,这里可是病房!哈利才刚醒你就这么搞他?!”

 

马尔福额角青筋直跳,看着屋内一片兵荒马乱。

布雷斯·扎比尼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将其余人的注意力都引到自己身上:“波特队长,终于醒了,再不醒你手底下那群傲罗都快要把我这病房掀了。”

从几人进来后哈利就保持着一个沉默的状态,熟悉的伙伴,却是不熟悉的外形,更别提这几人嘴里说的话,每个字都能听懂,可合在一起比魔药学全解还让他迷糊。

扎比尼检查完测量仪上的数据,后知后觉感受到这位首席傲罗的异常:“恢复得还不错,不过……波特,你这是什么表情?该不会真把脑子撞傻了吧?”

他问的是波特,眼睛却看着马尔福的方向,还带着一丝揶揄的笑意。

“要你瞎操心,你们全撞傻了哈利都不会有事的!”罗恩最是护短,可听不得别人说他兄弟一句坏话。

赫敏走近了些,微微俯身,跟黑发巫师对视:“哈利,你还好吗?”

眼前的女巫还是记忆里的面容,气质却更加成熟内敛,不论什么时候,她都是格兰芬多黄金三角的主心骨。

哈利将这错综复杂的情形捋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现在,是什么时候?”

 

扎比尼身为主治医师,随身携带怀表:“下午三点,现在办理出院手续,可能你还来得及去魔法部打个卡?”

“我是说……”哈利的声音有些梗塞,顿了顿,才继续道,“现在是哪一年?”

几人闻言,俱是一愣。

“二零零三。”最先开口的是马尔福,他站的距离最远,像是游离在这几人之外。

二零零……三?

挨着床单的手指骤然抓紧,黑发巫师的瞳孔不可置信地放大,怎么可能?!他明明还在霍格沃茨读六年级,怎么可能一下就来到了……七年后?

他只知道时间可以回溯,难不成还有方法能让他跳越时空,来到未来?

“嘶——”布雷斯·扎比尼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翻开带来的病历记录,终于有了点正经样子,“波特先生,为了你能顺利出院,请你配合回答几个问题,别紧张,不需要思考,你想到什么说什么就是。”

“现在是哪一年?”

哈利脱口而出:“一九九六。”

几人交换了眼神,病房里的气氛更加诡异。

“你今年多大?”

“十六。”

“还记得失去意识前自己在哪吗?”

巫师皱了皱眉,费力思索:“应该是……某一层的盥洗室,在霍格沃茨……”

扎比尼陆续问了十来个问题,最后摸了摸下巴,一脸严肃:“完了,好像还真把脑袋给撞傻了。”

 

记忆缺失。

这是圣戈芒最后给出的诊断。

魔法部首席傲罗在执行任务中,被食死徒余党偷袭,头部重伤,一下缺失了七年的记忆,现在还以为自己是个六年级的小屁孩儿,《预言家日报》也不敢这么编啊。

这下本就受了伤的哈利在罗恩眼中变得更脆弱起来,他当即想直接将人带回自己家休养,被赫敏拦下。

“哈利,不用紧张。”女巫的视线在屋内扫视了一圈,安慰道,“这里都算是自己人。”

“应该还能认出我吧?我现在在魔法部做一名文职,而你,是执行司下的傲罗队长。”

明白了赫敏的意图,罗恩当即挤到前面,也做起了介绍:“我知道你肯定能认出我,哈利,我跟着比尔在养龙,额……我跟赫敏,我们结婚了,住在威尔森46号。”

布雷斯·扎比尼耸了耸肩:“我跟你不是很熟,只是你的主治医师,就不用介绍了吧,不过,我猜你对我身后这位应当有点兴趣——”

“德拉科·马尔福,国际魔药合作司司长,你的……合法伴侣。”

 

那两个字像烟花一般在哈利耳边炸开,黑发巫师的表情已经不能只用震惊来形容。

疑惑、不可置信、匪夷所思,甚至有一丝好笑,种种情绪夹杂起来,冲击竟然大过他意识到自己跳跃到七年后,最后变成一片茫然。

罗恩张了张嘴,想解释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现在的哈利是还在霍格沃茨读六年级的哈利,回想一下当时他跟马尔福水火不容的关系,要让他接受二十三岁的自己居然会和马尔福结婚,的确过于强人所难。

“……伴侣?”

“嗯。”穿着西装的金发巫师应了一声,嗓音清冽,“经过认证的、合法的、名义上的伴侣,有什么问题吗?”

看到许久不曾在黑发巫师脸上出现过的鲜活神情,马尔福竟然久违地感受到一丝快意,就像当初还在学校,能无所顾忌地将对方气得哑口无言的那种心情。

 

虽然哈利的失忆是谁都没预料到的,但显然现实并不会留给他们太多反应时间,傍晚就来了几拨人,说是听闻哈利醒来,想要看望一下,但全都被拦住了门外。

“这么快就忍不住了?”扎比尼轻嗤一声,“这是生怕他们的救世主伤得不够重啊。”

这话说得怪怪的,但其余几人都没有反驳。

“哈利,保险起见,出院后你依旧跟马尔福回你们的公寓。”赫敏思索了一下,快速决定了救世主的去处。

“不行……”

“原因之后再跟你解释,你只需要知道,这是目前最合适的安排。”女巫的话温柔但有分量,“我知道你失去了记忆,一时间很难接受,但袭击你的那伙食死徒至今没有抓到,你失忆的消息必须封锁,因此出院后要一切照旧,明白吗?”

黑发巫师愣了愣,反应过来他此刻的处境,视线掠过房内几人,最终点了点头。

 

车窗外瑰丽的夜景飞速闪过,哈利脑袋挨着玻璃窗,尽量和身边坐着的人离远一点。

脑海里膨胀的记忆让他头痛难忍,比起布雷斯·扎比尼诊断的失忆,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时空穿越。

从一九九六到二零零三,直接跨越了七年,所有的黑暗、痛苦,都像窗外的景色一样,被远远抛在身后,美好,却又虚幻。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思索间,哈利困乏地合上了眼睛。

 

阴冷空荡的室内,一个淡金色的脑袋低垂着,哈利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低低的哭声。

他不由自主地走近,从巨大的镜子里看清了那人的脸,脚步顿时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原地。

是——马尔福,马尔福在哭。

哈利觉得自己应该会笑的,嘲笑这个盛气凌人的小少爷居然也会偷偷躲在盥洗室哭,可当他看清对方脸上绝望又悲哀的神情,反而没有想象中幸灾乐祸。

金发巫师的眼泪从苍白的脸上流到了肮脏的洗手池里,他从面前的镜子里看到了向来不对付的格兰芬多的身影,猛地转了过来,不等那人说话,抽出魔杖发出一个极具攻击性的咒语。

哈利也没想到马尔福会直接动手,慌忙拔杖自卫反击。壁灯被击灭,镜子上出现蛛网般的裂痕,难分难舍间,哈利喊出了那个刚学会不久的咒语——

“神锋无影!”

金发巫师应声倒下,被击中的地方血如泉涌,染红了身上穿着的白色衬衫,他躺在那里,胸口像是绽放了一朵巨大的血色曼陀罗。

哈利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解脱。

 

冷风扑面而来,让半梦半醒的巫师打了个寒颤,哈利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眼前的人在那一瞬间和梦里重合。

马尔福站在车外,一手扶着车门,淡淡道:“到了。”

说罢,也不等对方有什么回应,兀自向公寓走去。

看着金发巫师离去的背影,哈利眼神中浮现出疑惑。

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马尔福完全褪去还在霍格沃茨时那身不可一世的气质,并且让赫敏他们都接受了他?

如果说二十三岁的马尔福表现出来的沉稳冷漠是因为岁月的沉淀,那十六岁的他呢?他们身上似乎都有一股相通的悲戚,就像随时准备着迎接死亡。

 

尽管赫敏和罗恩都持默认态度,哈利对马尔福跟他是合法伴侣这个说法还是存疑,直到他走进这间两层的复式公寓,发现几乎到处都充斥着两人一起生活过的痕迹。

“……我睡哪里?”

正在脱西服外套的金发巫师动作一顿,没有直接回答:“你觉得呢?”

以往在霍格沃茨,哈利跟马尔福互相作对,那也是你来我往,谁也不输谁,可面对现在的马尔福,哈利总有一种自己低了一头的感觉。

就很不爽。

“你睡沙发。”他好歹是个伤患,可没有亏待自己的打算。

金发巫师将领带扯开,挂在一旁,因为穿着不再那么整齐的原因,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也淡了不少,他似乎笑了一声:“波特,你在想什么?你以为这里只有一间房?”

“还是说,你觉得我会对现在相当于十六岁的你做些什么?”

 

“……”

德拉科·马尔福说完,也不管哈利什么反应,丢下一句“我睡客房”就上了楼。

黑发巫师深吸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拳头攥紧又松开,最终还是困意占了上风,他上楼找到了主卧,跟预料中一样,是双人床。

哈利面无表情地让自己陷进软被,一遍遍给自己催眠,以前的我不是现在的我,二十三岁的我不是十六岁的我……

也不知是不是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他对床铺适应良好,一夜好眠。

 

“Da……ddy……Daddy……”

耳边的声音时断时续,奶里奶气,像小孩儿的声音。小孩儿?这里怎么可能有小孩儿,哈利以为自己还在梦中,直到那颗乱晃的小拳头砸到他的鼻子,他才吃痛地醒来。

窗外天光大亮,哈利没戴眼镜,视线模糊,隐隐约约看到床上除了他似乎还有一个人。他摸索过床头边的眼镜戴上,这才看清,自己身上正趴着一个红头发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两三岁的模样,穿着背带裤,见他醒了,笑得见牙不见眼,甜甜地喊:“Daddy!”

“……”他一定还在做梦。

 

马尔福端着一碗燕麦牛奶走进主卧时,看到的就是黑发巫师苦兮兮地举着小孩儿的模样。

小孩儿口齿不清地喊着“Daddy”,扑腾着小脚,还以为对方在跟自己玩闹。

他倚着门框好整以暇地观赏了几分钟,才大发善心般地开口:“罗丝,来吃你的早饭。”

罗丝闻到甜甜的牛奶味道,当即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爬下来,一边小跑一边喊:“Daddy!”

“……”草,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当哈利怀疑人生的时候,罗丝抱住了马尔福的小腿,仰着一张小脸抬头看他,张着嘴要喂,这一幕竟然诡异的和谐。

哈利嘴巴张了又张:“……马尔福,这是你家孩子?”

金发巫师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道:“名字是你取的,你说是谁家的?”

马尔福抱着罗丝走了出去,黑发巫师愣了足足有三分钟,突然仰倒在床,用被子将自己蒙了起来。

啊啊啊!让他穿回去吧!回去回去回去!就算来十个伏地魔也不会比这更可怕了!

 

一直到吃完早饭,哈利还处于一种精神恍惚的状态,也怪不得他,毕竟他才十六岁,就要被迫接受自己已婚已育的事实了,还是跟曾经水火不容的死对头。

哈利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按耐不住问道:“……谁生的?”

金发巫师帮小女巫整理衣领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故伎重施:“你觉得呢?”

他像是谈论“今天天气怎样”一般说起另一个话题:“我在国际魔药合作司工作,几年前从德国那边引进一种生子魔药,跟你提了一下,你告诉我你挺有兴趣的。”

短短两天内,从时空跳跃到已婚已育,哈利见过的风浪太多了,因此当他听到“生子魔药”这个名词时,竟然有一种“哦,不过如此”的无动于衷。

罗丝攀着马尔福的脖子,被他抱起来,她睁着圆圆的眼睛,看到这个有金色头发的漂亮叔叔似乎在笑,于是她也跟着一起咧着嘴笑。

马尔福自然知道哈利想歪了,但他可一句谎话都没说,至于听的人是怎么想的,关他什么事?


哈利没想到自己出院后的第一件正事居然是带孩子。

马尔福告诉他魔法部那边的假他帮他申请延长了,否则以他现在的状态出现,无异于羊入虎口,不打自招。至于马尔福自己,也没有要去上班的迹象,吃完早饭后就进了书房。

哈利现在有点理解当初教授们对他的头疼程度了,好歹一二年级的时候他已经十多岁了,还稍微懂点事儿,而罗丝这个年纪,那就是一个能量炸弹,上蹿下跳,一口气不歇都不带累的,而且她还要别人陪着她闹,稍微有点不合意就瘪着嘴要哭。

客厅里鸡飞狗跳,罗丝刚刚还甜甜地玩着那些魔法小玩具,下一秒突然扯着嗓子哭嚎,把哈利吓得呆愣住,怎么哄也哄不好。

马尔福出现在扶梯口,头疼地揉了揉眉,他就知道,不应该答应这个请求。

眼看着黑发巫师手足无措的模样,他轻叹一口气,发了一则简讯出去。

 

金妮·韦斯莱看到消息就赶了过来,恰巧她今天不怎么忙,又听说哈利出院了,顺便过来看看。

“小罗丝,罗丝宝贝,不哭了哦,再哭可就不漂亮啦。”女巫一出现就夺走了罗丝的全部注意力,小孩子没有安全感,对熟悉的人,尤其是女性,总是更加依赖。

如果说赫敏和罗恩还能让哈利一眼认出来,金妮比起上学的时候变化可就大了。她剪了短发,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因为是韦斯莱家唯一的小女儿娇气任性,女巫一身干练,三言两语就将哭闹不止的罗丝哄好。

“哈利,你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她似乎还不知晓哈利失忆的事情,哈利应了一声,怕被看出破绽,连忙转移话题:“多亏你了,可是,罗丝似乎不太喜欢我,要是之后每次都特地请你来哄,太麻烦你了吧。”

“怎么会?”金妮讶异道,捏了捏小女巫的脸蛋,“你可是小罗丝的教父,她之前不是最黏你了?”

哈利刚“嗯”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教父?”

“不过今天是因为罗恩和赫敏都临时有事,不能带着她,这小家伙啊,还是最听她爸妈的话。”

哈利将金妮话里的信息捋顺,终于意识到,罗丝是罗恩和赫敏的孩子,他只是她的教父!

顾不上还有人在场,黑发巫师湖绿色眼眸中盛满怒意,瞪着马尔福,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控诉。

哪料到,始作俑者毫不心虚,端着茶具坐在一旁:“怎么,你好像很失望?”

哈利:“……”

金妮抱着罗丝,看到两人之间的互动,虽然一头雾水,却不难看出轻松的氛围:“你们感情好像恢复得不错?看来哈利这伤没白受,之前还一脸严肃地说想解除婚约,这就已经被哄好啦?”

……解除婚约?

哈利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马尔福,金发巫师嘴角原本微微扬起的弧度抿起,恢复了面无表情,好似那抹弧度只是他的错觉。

 

金妮没待多久就带着罗丝离开了,她现在在《唱唱反调》当主编,跟卢娜·洛夫古德一起工作,空闲时间也不多。

送走两位女巫,哈利扭头就开始兴师问罪:“你骗我?”

马尔福靠着沙发,两条长腿交叠,神色自若:“哪句话骗你了?”

“罗丝根本不是我们……她明明是赫敏和罗恩的女儿!”

“我有说过罗丝是我们的女儿吗?”

“你!”哈利气愤地在脑子里搜索一圈,发现,似乎还真没有,“你说她的名字是我取的!”

“的确是你取的,你是她的教父,刚出生三天韦斯莱夫妇就请你给她取了名字。”

哈利一顿,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心里有些暖暖的。

“生子魔药……”

金发巫师挑眉:“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况且,这也是真的,从德国引进是真,你感兴趣也是真。” 

哈利心知马尔福这是故意戏弄他,还做得毫无把柄,好嘛,从臭白鼬进化成老狐狸了。

“那是不是你暗示我?”

德拉科·马尔福后仰着身子,姿态放松,眉眼间看好戏的神情让哈利立刻就想到了学生时代,每一次在对方恶作剧得逞之后,朝他露出的就是这种表情。

“那是你自己蠢。”

哈利气到极致,冷笑一声:“该不会所谓的合法伴侣也是骗我的吧?”

金发巫师浑身的闲适收起,掀了掀眼皮,语气没有丝毫起伏:“抱歉,这倒是让你失望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事实——”

“波特,是你先向我求的婚。”

 

“是你先向我求的婚。”

“魔法部议会厅,众目睽睽之下,《预言家日报》专题报道。”

“你要是不信,出去随便拉个人问问,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马尔福的那些话在哈利耳边一遍遍回放,他主动向马尔福求婚?怎么可能?哈利百思不得其解,这七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是……他该不会穿越到平行时空了吧?这个时空根本不是他原来的时空,所以才会有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

哈利躺在床上异想天开,而马尔福说完那些话,就换了身礼服出门,似乎要去参加他们合作司的一个舞会。

舞会……两天时间发生的事情像两年那么多,哈利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在一睁眼来到这里之前,他也刚刚参加完一场舞会。

 

马尔福去参加的是一场商业聚会,身为魔药合作司司长,这种场合无法避免,往往都是一群为了利益和目的的人借着机会互相试探,没意思得很,他不爱来,但也不得不来。

度数不低的烈酒一杯接着一杯下肚,马尔福坐在角落,奈何不论是外形还是身份,总能引得一群狂蜂浪蝶向他那里扑,他冷着脸拒绝了一个又一个,最后还是同司的一个好友看不下去,坐到他身边帮他挡挡这些扑火的飞蛾。

“你们家那位不是说出院了?他不是不喜欢你来这些场合吗?”

被酒精浸染的思绪变得迟钝,但提到与黑发巫师相关,马尔福还是能从脑海里将那些记忆精准提炼,争吵,不耐,最后变得冷眼相待。

“他喜不喜欢又有什么关系?”

他早就不在乎了,甚至现在,干脆连同那些记忆一起忘了。

好友有些愕然,这可不像是马尔福能说出的话啊,斟酌了下措辞,他试探道:“你们该不会……真要离婚了吧?”

一位是首席傲罗,还是有着无上荣誉的魔法世界救世主,一位是魔药合作司司长,是为那段黑暗战争做出至关重要贡献的人,虽然这两位当初宣布结婚的消息令人震惊无比,但这些年下来,谁见了不说一句相配?他还以为不久前马尔福烦闷至极时说的那句离婚是气话,看这模样,该不会是真的吧?

金发巫师看着手里空荡荡的酒杯,突然抬起眼,苍白地笑了一下:“提出这场婚姻的是他,要是结束,也只能让他来结束。”

大厅的灯光渐渐暗了下来,是聚会进行到了尾声,舞池开放,越来越多的人两两成对,随着轻缓的音乐相拥跳舞。马尔福将酒杯放回一旁,扯了扯衣袖,无视身后的盛会,径直离开。

想邀请他的人那么多,他愿意共舞的人却不在这里,甚至,那个人会不断地走向别人,却从不会选择他。

 

哈利今夜睡得很早,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感到身旁凉了一瞬,像是被子被谁掀开了,下一刻,旁边空着的位置挤进了一具带着寒意的身体,哈利本就睡得不沉,登时睁开了眼睛。

他打开主卧的灯,看到发丝凌乱、脸颊泛红的金发巫师,警惕变成了无语。

“……马尔福,你走错房了。”

被亮起的灯光刺到,马尔福蹙着眉睁开双眼。白日里清冷幽深的眼瞳因为醉意带上水光,让他整个人多了一丝无害,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黑发巫师,像是在努力理解他的话:“没走错。”

哈利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不明白他这是演的哪一出:“你清醒一点,很晚了,要睡回你房间去睡。”

不知道被哪个字眼刺激,像每一个喝醉的人那样,马尔福固执道:“我没醉。”

哈利听着他这莫名其妙的一句,愣了愣,随即上下好好将人打量了一番:“……你喝醉了?”

“没醉。”

哈利真情实感地头疼了,他跟一个醉鬼计较什么呢?

“你想在这睡就睡吧,我去隔壁。”

他抱过一个枕头,作势要下床,脚还没挨到地,突然一股力量猛地拉住他的手腕,将他整个人又拽了回去。

“啪”的一声,马尔福将房内的灯也关了。

“这是我的房间,我要在这里睡。”

“……我又没赶你走,我自己走不行吗?”

然而,醉鬼又慢吞吞地补充:“……我们的房间,你也要在这睡。”

 

腰被有力的手臂禁锢住,完全挣脱不开,哈利用手背覆在眼睛上,依旧能感受到身边人直勾勾的视线,他在心里叹了一口又一口气,不明白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生气了吗?”金发巫师突然道。

“什么?”

“因为我白天骗你说罗丝是你生的。”

“……”他是彻底搞不清楚这个人是真醉还是装醉了,哈利咬牙,“你倒是终于承认是你骗我了?”

出乎意料的,马尔福没有反驳,而是认真道:“对不起。”

然而下一句又没有那么让人舒心了。

“我还骗了你别的。”

哈利将盖着眼睛的手放下,跟马尔福对上视线,他冷哼一声:“所以你现在要跟我坦白我们结婚这件事是假的?”

“这是真的。”

“那你要说什么?”

马尔福突然朝前倾了倾身子,两人间的距离一下被拉得极近,鼻尖都快要挨着鼻尖:“我讨厌你。”

“波特,我讨厌你,这是我骗你的。”


他骗了这个人,骗了朋友,骗了家人,骗了所有人,甚至连他自己都要被骗过去。

那些毫无缘由的针对耍弄,他以为是源于厌恶,许多年后才明白,是源于悸动,源于不甘。

呼吸夹杂着酒气喷洒在脸上,哈利感到胸腔里的心跳似乎停顿了一下,随即逐渐加速,怦,怦怦怦,越来越快。

马尔福的眼眸似乎清明了几分,昏暗的视野内,哈利觉得他的眼睛亮得要命。

“你说你失去意识前,是在盥洗室……”

“嗯?”

金发巫师的嗓音嘶哑:“是我们交手的那个盥洗室吧。”

哈利浑身一僵,被血浸染的身影闯进脑海,他又看到了无助又绝望地躺在地上的巫师,鲜红的血混进身下的污水,不知流向哪里……

“前不久还在和我搏命,醒来就发现居然和我结了婚,你是该不信的。”

“对不起……”哈利下意识道,他不想的,他不知道那个咒语的威力有那么大,他只是想反击,因为当时他就失去了意识,直到此刻还不知道后续发生了什么,“我没想搏命,我没有要杀……”

“波特,你该杀了我的。”

空气寂静了一瞬。

马尔福坐了起来,视线交错开,原先似有若无的暧昧氛围荡然无存。

“你不该用神锋无影,该用的是索命咒。”

“你在说什么胡话?”哈利浑身的血液骤凉,“我怎么会用不可饶恕咒!”

金发巫师脸朝着窗的方向,哈利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带着一股死寂。

马尔福看着窗外的月光,目光沉沉,他年少的心动和欢喜,就像这月光一般,只能在无人的深夜显露,碰不到,抓不着,天光一亮,湮灭无闻。

如果他那日就死了,死在十六岁,死在喜欢的人手里,也好过之后为那人所救赎,再成为他的累赘,以为自己得到了,实则……依旧抓不住。

 

良久,哈利终于开口,嗓子干得发疼:“……你喝醉了。”

马尔福淡淡道:“我没醉。”

他转过头来,垂着眸,视线不知落在那一处:“自从我当上司长,应酬多了起来,你就不太喜欢我去做这些事情,不喜欢我多喝酒,所以,我不会让自己喝醉的。”

既然不是酒精的作用,那刚刚那些话……

哈利喉咙动了动,也跟着坐起身,不自然道:“他……我是说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去应酬,这不是工作需要吗?”

像是听到什么令人讶异的话,马尔福抬眸看了黑发巫师一眼,目光幽深,他的声音像一片云那样轻:“我不知道,你从不告诉我……”

“你也不愿陪我参加舞会,不喜欢跟我一起出现在外面,所以……为什么呢?”

有那么一瞬间,哈利觉得自己,不,应该是二十三岁的他,还挺坏的……

没有得到回应,金发巫师自嘲般地笑了一声:“我以为在霍格沃茨错过的舞会,会在婚后得到补偿,是我错了。”

“……什么霍格沃茨的舞会?”这家伙不是每次晚宴都打扮得特别风骚吗,有哪次错过了?

马尔福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儿后,薄唇轻启:“在出现在盥洗室前,你应该刚从鼻涕虫俱乐部的聚会上下来,和卢娜·洛夫古德一起。”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皮皮鬼尖锐的怪叫,他挑了最好看的一套礼服,剪了开得最艳的那支玫瑰,一遍遍演练如何自然地邀请他的死对头参加晚宴,皮皮鬼飘了过来,倒挂在一个枝形烛台上,龇牙咧嘴地吼叫——

“傻宝宝波特请疯姑娘去参加晚会!傻宝宝爱上了疯姑娘!傻宝宝爱——上了疯姑——娘!”

像一种肆无忌惮的讽刺和嘲笑。

尽管马尔福内心清楚,演练的结局只会是将玫瑰丢进垃圾桶,把礼服再锁回衣柜——他怎么能去邀请格兰芬多的领头狮跳舞?波特又怎么可能会答应他?但他的内心仍然嫉妒到发狂。

一边甘愿自己去死,一边又丝毫不能忍受救世主身边的位置被旁人占据,他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结合体,一个卑劣的马尔福。

哈利怔愣了一瞬:“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聚会?”

“嗯。”不止,是霍格沃茨的每一场晚宴,都藏着他不可告人的心思。

“可你身边明明也有人!”哈利肯定道,他不知道那个女孩的名字,大概率是一个斯莱特林,但她挽着马尔福的手臂,姿态亲密得紧,哈利惊讶于自己会对这些细节记得那么清晰,“这个你可没资格说我。”

哈利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几乎被马尔福带着节奏走,两个人现在的模样就像是在清算谁更对不起谁的酸臭情侣。

马尔福看着哈利的眼睛,他知道,这是属于十六岁的救世主的眼睛。

既然今晚已经失控了,为什么不再放纵一点呢?

他撑着床,上身微微前倾:“我现在身边没人,只有你。”

“波特,下一场舞会,你愿意陪我参加吗?”

语毕,他对着那双窥视许久的唇,吻了下去。

 

那个夜晚像是一场幻境,谁都没有再提起,连同那些直击心扉的话语、那个温柔又缱绻的吻,全都被悄悄藏起。

可哈利又的确感觉得到,他跟马尔福之间的氛围不同了,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应该是……平和。

魔法部那边的工作不能一拖再拖,而曾经的首席傲罗现在只相当于一个还没从学校毕业的小巫师,教导哈利的艰巨任务自然落在了马尔福身上。

“你现在的实战经验足以应付一些日常任务。”毕竟谁不知道,救世主最擅长的课程就是黑魔法防御。

马尔福看着列好的学习清单,淡淡道:“比较紧要的是记忆,这七年重大事件的记忆,魔法部内部结构和日常工作的记忆,经由你手相关案件的记忆,这些韦斯莱和格兰杰会分别整理好资料传给你,你要尽快消化,不能在外面露馅。”

哈利听着一连串要接收的资料就头疼,这不就相当于魔法史课吗?天知道他的魔法史课可都是睡过去的。

“还有就是……气质和经验。”马尔福在工作时都会戴上一副金边眼镜,此刻他通过镜片打量着面前的黑发巫师,缺少了亲历战争后的肃杀和岁月积淀后的沉稳,现在的救世主还相对稚嫩,只要稍微熟悉点的人恐怕都能察觉出不同,更别提魔法部那些活得比谁都长、一颗心恨不得长八百个眼的老狐狸。

“这些我会教你。”

金发巫师摘下眼镜,垂着眼仔细叠好,如果哈利此刻能看到他的表情,就会发现巫师白皙俊美的脸上带着一抹愉悦。

教授一位还没有那么成熟强大的救世主,这种感觉,还真是新奇,甚至让人有一点期待。                                                                                              

 

准备的资料很快传来,这些泣血的文字将那个处处充斥黑暗的时代在哈利面前展开。

在伏地魔的杀戮计划开始之后,食死徒们出台了一部部不合理的法律强迫巫师们执行,并通过捏造谎言恶意围捕非纯血出身的巫师生灵,一切又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伏地魔第一次掌权的白色恐怖时代。

身为救世主的哈利为了彻底消灭伏地魔,不停地逃亡,寻找并摧毁魂器。

因为后续并没有详细的采访报道,这段只是被简单带过,逃亡中的种种艰阻,甚至九死一生,恐怕只有亲历者才知晓。

谁也没想到的是,一直为伏地魔卖命的马尔福家族竟然在最后时刻反水。身为第七个魂器的救世主被死咒击中,所有人都以为大势已去,那个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像是在参加一场葬礼般的金发巫师,所有人都认为他卑鄙、懦弱、恶毒的斯莱特林巫师,突然抢过救世主的尸体,疯了一般朝面容可怖的伏地魔攻击。

他当然没得逞,甚至没挨到伏地魔的袍角,就有食死徒将他制服。他昔日的同学看着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贵族少爷跪倒在地,紧紧搂住死对头的身躯,挡下一个又一个恶咒,银灰的眼瞳中充斥着痛不欲生的绝望。

哈利是在这个时候苏醒的。

因为邓布利多留下的复活石,哈利敢于面对死亡的勇气令他拥有了选择死亡的权利,伏地魔的死咒仅仅摧毁了他残留在哈利身上的灵魂碎片,救世主在马尔福怀中苏醒。

金发巫师只是愣了一瞬,便毫不犹豫地将不知怎么得来的长老魔杖塞进哈利手中,拥有老魔杖可怕力量的救世主在最后的决斗中杀死了伏地魔,又或者说,是伏地魔自己杀死了自己。

 

战争意味着失去和牺牲,而战争的结束也并不代表着曙光的来临,灾后重建远比想象的还要艰难,从食死徒爪牙下活下来的部分巫师对纯血产生了厌恨憎恶的心理,眼看着要展开另一场无形的战乱,霍格沃茨的教授连同魔法部及时更新制定了法律,由救世主宣布声明,才将这场危机化解。

接下来则是修复被摧毁的住所,恢复学校和各部门的秩序,向美德魔法部申请援助,遣派人手调养生息,马尔福也是这个时候加入了国际魔药合作司。

这场灭顶之灾残留的影响,持续了两三年才被逐渐解决。

哈利从庞杂的信息中回过神来,眼眶早已通红,像是有一只手狠狠捏住了他的心脏,甚至让他都忘记了喘气呼吸,直到脸颊憋得通红,黑发巫师才惊喘一声,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水。

他跳过了那段战争时期,所有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刻,一睁眼就是战后的祥和宁静,可他并没有感到庆幸,只有强烈的不安。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懦夫,没有承担起本属于他的责任,却毫无压力地享受着这份荣誉。

这就像是偷窃得来的一切,更像是一场虚幻又不真实的梦,随时都会醒来,随时都会消失。

 

在恢复傲罗职责之前,哈利去圣戈芒做了一次复诊,帮他检查的治疗师依旧是布雷斯·扎比尼。

这位在霍格沃茨就是马尔福的小跟班,每次的恶作剧里总有他的手笔,在战争阶段,严格来说他们家族并不是追随伏地魔,而是追随马尔福,因此当马尔福家族反水,布雷斯一家也毫不犹豫地跟着叛变了。

哈利在面对他的时候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后脑的伤已经没什么影响了,至于记忆,不是魔法造成的情况下,我们医疗翼也束手无策,目前只能顺其自然。”

马尔福跟着哈利一起来的,闻言动了动手指,而后站起身:“知道了,辛苦你。”

见两人打算直接离开,扎比尼挑挑眉,出声道:“等等!德拉科,你这个月的检查还没做。”

哈利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面带疑惑:“……检查?”

“就是……”

“你现在很闲?”马尔福打断他,“还有时间的话,现在帮我预约一下,之后来做。”

扎比尼摸了摸鼻子:“不用,今天不怎么忙,我喊人直接带你过去,半个小时就能搞定。”

“嗯。”

 

马尔福被一个小助手带走,哈利坐回原位,视线在室内转了好几圈,从天花板到墙角的花瓶,最终还是扎比尼先开了口:“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这儿墙上有几块砖都快被你数清了。”

“马尔福……去做的什么检查?每个月都要做一次?”

“唔——”这事跟失忆的哈利解释起来也挺麻烦,于是扎比尼问道,“战后的事情,你现在应该了解得差不多了?”

哈利点了点头,将那段资料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突然,他像是意识到什么,猛地看向面前的巫师。

“所以,你应该知道,最后的时候,德拉科挡下的那些恶咒。”

“即便你现在记忆缺失,应该也不会不清楚,食死徒发出的恶咒的威力……我到现在也不能明白,德拉科当时是怎么忍受住,甚至还能活下来的。”

那些资料上就这些信息只提了一句话,哈利以为,以马尔福的地位,那最多只是惩戒……

“到可以放心治疗的时候,德拉科身上的血肉和骨髓早就被腐蚀了,黑魔法即便消除也会留下痕迹,那段时间他还要遭受灵魂和精神的折磨……”

似乎是不忍再说下去,扎比尼抿了抿唇,看向窗外:“总之就是这样,那些恶咒的影响残留至今,如果每个月不做检查不靠魔药吊着,你以为他还能活到现在?”

窗外人来人往,穿着各色袍子的巫师或行色匆匆,或驻足交谈,魔法世界一派祥和,没有人再为不知何时会降临到自己头上的虐杀提心吊胆,战争已经被人们忘到了脑后。

可它从没从马尔福身上离开过。

 

哈利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现在的表情有多忧虑和心痛,就好像他真切地以合法伴侣的身份,在为另一半身体上的病痛担心。

“你也没必要这样……”扎比尼说这些并不是要让哈利感到愧疚,他怕待会儿德拉科回来看到黑发巫师这副表情不好解释,继续道,“这并不怪你,事实上,你已经帮了很大的忙。当初战后清算,虽然我跟着德拉科一起临阵倒戈,可之前干的坏事是实打实的,计较下来少不得掉一层皮,要不是你愿意做担保,哪还有现在的我俩啊。”

“说真的,我完全没想到,当初那群人反对意见那么强烈,你竟然提出愿意跟德拉科结婚,以此作为担保,搞得我都以为你俩之前有什么私情了……”

原本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黑发巫师敏锐地捕捉到某句话,倏然站起身来,一脸惊愕:“你说什么?!”

“……怎么了?”

“什么意思……我是因为要为马尔福担保才提出的跟他结婚?”

“……”这下轮到扎比尼哑言了,这……德拉科没告诉他啊?那他这说漏嘴了……有关系吗?

扎比尼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不清楚,不知道,别问我,要问你问本人去。”

“你……”哈利还要再问,开门的“吱呀”声打断了他,马尔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

“结束了,我们走吧。”

 

剧烈的心慌几乎要将哈利淹没,他一直觉得自己是跳跃了时空,更甚者,是来到了一个平行时空,所以在接受那些历史和过去时,即便触动很深,也很难不以第三视角看待,就像在读一个以自己为主角的故事,毕竟他没有那些记忆。

可现在,他不确定了。

为什么当扎比尼那么笃定地说他是为了担保才愿意跟马尔福结婚时,他内心涌起的排斥和反驳那么强烈……

哈利当然不可能直接去问马尔福,说他逃避也好,他现在的确没有那份勇气,如果说他是为了保下他提出了结婚,那马尔福又是以怎样的心态答应的?

知道当初这件事的人很多,哈利斟酌再三,选择了询问赫敏。

 

事实的确如扎比尼所说,即便马尔福和布雷斯家族最后反水,甚至马尔福护住哈利身体的事实也有目共睹,但远远不够抵消他们曾经跟着伏地魔做下的恶,有的是被他们伤害过的人、劫后余生憎恶纯血的人咬死不肯松口,要将他们一同送入阿兹卡班。

没有一个人预料到被万人敬仰、拥有极大民心的救世主会选择趟这趟浑水。

“马尔福一家从我寻找魂器时就对我有过帮助,证据?我没有,如果你不愿相信也无所谓,老魔杖是马尔福亲手给我的,战争胜利后他也捐出了所有家产用于重建,他手臂上留有食死徒的印记,不代表他身体里也流着食死徒的血。”

“当初能反水,今后也有可能,这是什么毫无根据又可笑的言论?如果这就是你们所担心的,我愿意为他做担保,我们结婚,我想应该没有比这更亲密的关系了,日后出任何问题,我一人承担。”

就此,一锤定音。

 

马尔福察觉出哈利最近的态度有些奇怪,像是在刻意避着他一般,他没有多问,做着和原来一样的工作。

哈利终于要回魔法部工作了,这让他不禁松了口气。

这些天他一直在查找有关当初的一些材料,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反复思索纠结,都快要把自己逼疯了,去魔法部好歹能转移下注意力。况且,成为一名傲罗是他一直以来的目标,现在愿望成真,可以亲身体验,说不兴奋是假的。

执行司位于魔法部的第二层,由很多开放的小隔间组成,每个傲罗占据一个,当哈利时隔多日重新出现在执行司,几乎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最先向他跑来的是一个棕色头发、脸上带着点雀斑的巫师,他兴奋地喊道:“队长!”

哈利将他的脸和记忆里辨认过的画像对上:“亚尔森。”

叫做亚尔森的傲罗年纪不大,据资料说从进入魔法部后就一直由他带着,他表现出的喜悦不似作假,很能感染人,因此哈利即便对他没有记忆,也同样觉得亲切。

亚尔森带着哈利回了他单独的办公室,也省得哈利费劲去找了。他一边走,一边将哈利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交代清楚,末了见哈利反应不大,愤愤道:“他们太欺负人了,趁着您受伤请假,把我们队里的人调走了一小半,下发的任务也跟着抢走不少。”

之前就隐隐有被针对的迹象,这段时间他们队长不在,更是变本加厉了。

亚尔森不理解。在他眼里,哈利是救世主,是战争英雄,担任傲罗后逮捕了好几波当初四处逃窜的食死徒余党,还接连破下几桩大案,是他一心想成为的目标和神圣的偶像;真正接触到后又发现,这位平时只能在传闻中听到的救世主工作时雷厉风行,私底下却平易近人,对他们每个人都是真心相待,除了办案可以说是不争不抢,可就算这样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来了。

亚尔森为此还去找过部长,现在的魔法部部长是亚历克斯·沙克尔,正值中年,打得一手好官腔,他的诉求全被打太极一般打了回来。

思及此,亚尔森心一横,干脆将没大没小贯彻到底:“您再不回来,我们这儿都要被架空了,队长,这次您可不能再继续忍了!”

 

赫敏给的那些资料再细致,也不可能将这些细枝末节的人情世故都涵盖进去,哈利担心多说多错,于是大部分时间只是听着,并不多做回应。

亚尔森心痛,他们队长这次回来比之前更沉默了!

哈利不动声色地将办公室打量了一遍,那种不真实的感觉更强,他还没出过任务呢,就直接当队长了。想了一下,他问亚尔森道:“外面的隔间还有多的吗?”

“有啊。”说到这个亚尔森就生气,“人都被抢走了,可不多着呢。”

哈利点点头:“我想搬到外面去,跟你们一起。”

亚尔森惊讶了一瞬,立马就答应下来,主动帮忙搬东西,对于队长的决定,他从不会多问,队长做什么肯定都有他的用意!

没一会儿一个隔间就被整理出来,亚尔森带着点小心机,特地把队长的位置安排到了自己旁边。然而,他原本明媚的脸色在看到一个逐渐靠近的身影时立马沉了下来。

“波特队长,听说你回来了,特地来跟你打个招呼。”来人一身笔挺的正装,手插在西装裤里,头发全都朝后梳去,灯光一打,亮得反光。

哈利对这人有印象,是执行司下另一队的队长。他看了看自己身上宽松的卫衣和牛仔裤,心想,这么穿是不是不太正式,要不今天回去试一试马尔福衣柜里的那些?反正他西装那么多。

“怎么?波特队长才回来就被降职了?居然屈尊在这么一个小隔间里。”

“琼斯先生,我们队长这是与民同乐。”亚尔森在心里翻了一个大白眼,面上却还得装装样子。

“哦,对了,波特队长,有件事还没通知你,你知道,这些日子你不在,你底下这些人也比较清闲,刚巧呢,我最近接了一个特级逮捕令,就借些了人手,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就算哈利对职场再怎么不熟悉,也听得出这人说话夹枪带棒,阴阳怪气,只不过他现在没心思理他:“嗯,不介意。”

“……”琼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倒是把自己气得够呛,“那就祝波特队长一切顺利,可千万别再出什么事了。”

 

哈利对自己傲罗的工作是真的挺热衷的,每天早早就来到执行司,研究一切跟傲罗相关的事情,甚至回家后都不好好休息,一边吃饭一边关注着通讯器,生怕部里有什么消息被他错过,最后还是马尔福看不下去,简单粗暴地将通讯器暂时没收,上班前才会还回去。

哈利也接了几个小任务,这些工作内容在他看来都是新奇的,因此刚开始做时充满了干劲,可隔了一段时间,他渐渐察觉出不对劲了。

虽然他内里是个还未毕业的青涩巫师,但他这具壳子的身份可是执行司的傲罗队长。这些天他也把傲罗指挥部的组织流程熟悉得差不多了,按理说以他的职权,主要负责的应当是一些穷凶极恶的黑巫师的逮捕,可偏偏,他接不到这样的任务,或者说,本应由他负责的案件不知道被谁抢走了,反倒是隔壁那个琼斯,三天两头地窜到他这里来,要么是炫耀自己的功绩,要么是话里有话地说他未免太过闲散,哈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本是想着一起共事,以和为贵,可现在不仅人挑衅到他头上,饭碗也要被抢了,哈利要是能忍,他就不是当初那个爱搞事会搞事的格兰芬多领头狮了!

 

琼斯发觉最近在波特身上似乎讨不着好了。

他是德国调遣来的,毕业于德姆斯特朗,救世主的名声他有所耳闻,但那场大战他只是一个旁听者,没有亲自参加,自从他来到英国魔法部,就处处被一个在他看来乳臭未干的小子压一头,能服气才怪。魔法部重建前两年,部里的人几乎对这位救世主言听计从,他身为特遣傲罗,完全没什么存在感,后面才慢慢把这位战争英雄打压下去。

也奇怪得很,按理说以波特的名誉和声望,完全没必要对他的针对忍气吞声,但他偏偏这样做了,这也是琼斯轻看他的原因之一。

可近来,似乎不大一样了。

以往波特面对他的冷言冷语,一概不理不问,而今他还没说几句,就被对方一个字一个字地呛了回去,而且有理有据,无懈可击。他从他那儿抢来的人,倒是没被要回去,可好不容易得来的特级逮捕令,都被连本带利地抢走了。要是之前两个小队还是暗地里搞搞小动作,可以用各有傲气、互相不服掩饰,那现在,可就是真正地撕破了脸。

 

哈利抢来的逮捕令是追击一位半月前现身过的食死徒,奥古斯特·卢克伍德。

这个人曾是魔法部神秘事务司的职员,在战时投靠了伏地魔,向他透露魔法部的机密,伏地魔失势后被逮捕,但在被押往阿兹卡班的途中逃走了。

因为摸不清对方的底细,也不清楚是否还有其他食死徒跟他聚集在一起,即便哈利夺走了逮捕令,这次任务仍是由他跟琼斯两队一起合作进行。

他们在这块区域观察了四天,终于蹲到了一个可疑的身影,但对方太过警觉,他们的人还没采取行动,那人立马换了个方向,朝一片深渊禁地奔去。这下也顾不上打草惊蛇,两队人马当即紧跟其上,咬死不松。

“小心!”哈利见一道森绿的光朝亚尔森袭去,将他扑倒在地,躲过了那道恶咒。

卢克伍德被逼到了悬崖边上,无路可退,他也不打算再掩饰,将黑色的兜帽取下,露出一张满布伤痕的脸:“波特,没想到是你,上次没直接杀死你,还真是可惜。”

“跟他废什么话!他只有一个人!我们直接把他抓回去!”亚尔森恶狠狠地盯着卢克伍德,刚刚要不是队长,那道恶咒击中的就是他的心脏。

“卢克伍德,你犯的罪并不重,只要束手就擒,你的囚期会从轻判定。”

哈利没有那段大战的记忆,他曾在霍格沃茨见过这个人,当时的卢克伍德还是以神秘事务司职员的身份拜访邓布利多,可现在,却已经物是人非。

“从轻?”卢克伍德冷哼一声,看了看身后的万丈深渊,从这里跳下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被抓回去,等着他的就是永不见天日的囚房和摄魂怪。

察觉到对方意图的哈利警惕地抓紧了魔杖,脚步轻移,只等对方稍有动作就施展咒语。然而,还没等他挥出魔杖,手腕便一阵剧痛,魔杖跌落,再抬头去看,卢克伍德已经跌下了悬崖。

哈利扭头死死地瞪着那道咒语的来源,眼神变得极为可怕:“琼斯!你怎么敢?!”


顾不上捡回魔杖,哈利以最原始的方式和琼斯扭打在一起。周围人想上前拉架,都被亚尔森拦住,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他都想上去补两脚!

琼斯作战能力优异,但仅限于魔杖在手的情况,他几乎是被穿着运动服的波特按在身下揍,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用狼狈来形容。

哈利将这次的作战情况写了一份详细报告交上去,结果上面只用“失误”两个字轻轻带过,他怒火中烧,干脆直接请假回家,不干了。

 

“这跟我以为的一点都不一样。”周末,几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哈利半是生气半是失望地控诉道,赫敏在魔法部做文职,对之前那件事也有所耳闻,见此,也只是微微垂眸,搅拌面前的咖啡,没有多说。

“他怎么敢?!明明行动之前都分配好了各自的任务,他凭什么脱离计划擅自行动,他怎么敢将魔杖对准自己的同伴,对同伴下手?!”

这是哈利极为气愤的一点,他以为的傲罗,是能够将自己的后背完全交给对方的可信任的伙伴,大家会相互合作,各取所长,一同消除魔法世界的黑巫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争取功绩,用手段抢取逮捕令,为了不让对手突显,可以在实际的逮捕行动中对对方下手。

他们是同伴,不是对手!

“我以为,你能察觉出一些异常。”赫敏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咖啡。

“你说什么?”

“哈利,你难道没发现吗?”女巫微微俯身,直直地看着对面的黑发巫师,“你的期望本没错,出错了的是现在的魔法部。”

“……什么意思?”

考虑到哈利现在的记忆和理解能力,赫敏换了个说法:“那我问你,如果说我们几人都在战时做出了不小的贡献,尤其是你,那在你看来,战后我们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

“这还用说?”哈利皱了皱眉,根本不用假设,赫敏说的完全是事实,“追随,崇拜,尊重……”

黑发巫师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哑然,哈利沉默了几分钟,终于意识到了一丝违和。

他说的那些才是正常的,可实际上他们连基本的尊重都没得到,起码在魔法部如此。

“哈利,魔法部在打压你,或者说,我们。”


没有人比赫敏更了解这几年他们的处境,他们这些所谓的战争英雄,没有一人过得轻松。

哈利所拥有的民心在战后初期无可计量的高,大有一呼百应的趋势,甚至只要他想,可以立即成立一支为他所用的强大军队。还是学生时创立的D.A.不断扩建,与最初的目的相同,加入D.A.的人希望互相协助,共渡难关,哈利并不在意,甚至没有把这当成他手里的资本,但其他人可不这么想。

战后重建的后果刚刚显现,有些人便忍不住了。

D.A.成员引起的几次小争纷被魔法部不断放大,甚至在议会厅接连开展举证,哈利为了保护D.A.组织内部成员,最终默认解散。

他只想安安心心完成一名傲罗的本职工作,但他太过优秀,也太过惹眼,每年申报傲罗职位的年轻巫师不知道有多少是冲他来的,于是功绩被分出,明明是他一人完成的特级案件的荣誉上多出了其他人的名字,属于首席傲罗的特权也被一压再压。在魔法部的有意操控下,这位曾被众人高高仰望的救世主逐渐淡出了大众视野。

同在魔法部工作的赫敏不外如是。早几年因为刚有身孕,赫敏选择了工作内容较为轻松的文职,等孕期结束,以她的功绩早就可以调到其他更能让她大展拳脚的部门,但申请却被一拖再拖,到了后面,几乎没有任何缘由地被驳回。

功高盖主,“功高”的人没有异心,“主”却不这么想。

 

在赫敏说完这些情况后,哈利就异常的沉默,他双臂放在桌面上,盯着柠檬水里的冰块,一动不动地盯了好几分钟。

赫敏揉了揉眉心,并不期待他能有什么反应,这些情况哈利在失忆前也一清二楚,每次都是……

“不能直接搞他吗?”

“……”赫敏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听力出现了异样,“你说什么?”

哈利抬起头来,满脸不解:“既然魔法部这么对我们,为什么不反抗,还继续给他们卖命?”

他们没一个人是这么逆来顺受的啊。

连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马尔福也被哈利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惊讶得投来视线,露出稍显兴味的神情。

赫敏捋了捋思路:“可是你之前……”

“你真的要搞?”马尔福淡淡地打断女巫,看向哈利,“你要直接跟魔法部作对?”

“为什么不?”黑发巫师清湛的湖绿色双眸里没有丝毫犹疑,“确切地说,不是跟魔法部作对,是跟魔法部里现在的这些人作对,不,也不是作对,是纠错,纠正他们犯下的错误。我愿意为魔法部效力,前提是他们值得,现在的魔法部,有哪一点值得?”

为了个人私欲,不顾公正,不顾大义,权力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况且,难道你们忘了?”哈利扶了扶镜框,“伏地魔复生的消息传出来后,是这些人畏畏缩缩,甚至散布谣言,战乱时期也没什么作为,反倒是战争结束后,坐享其成不说,还想着稳固自己的势力,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虽说当初包括部长在内的一些人被清洗,可现在魔法部的大概构成,跟战前其实大差不差。

“我不觉得,你们,不,是我们,会愿意屈服在这样的人之下。”

赫敏表情怔忪:“当然不,只是……”

“你说的不错。”马尔福看了看手上的表,“不过,救世主大人,现在最紧要的不是如何扳倒魔法部,而是我们点的餐已经超时十五分钟了还没送到,劳烦您去前台催一下?”

哈利:“……”

 

“真让人意外。”餐桌上只剩下了赫敏和马尔福,因此她说话也没有遮掩,“当初一味让我们妥协的是哈利,现在让我们直接反抗的……也是哈利。”

“不奇怪。”金发巫师的指尖在桌面上一点一点,“当初是二十三岁的波特,现在,是十六岁的波特。”

二十三岁的波特有顾虑,有担忧,十六岁的波特一往直前,无畏无求。

这就是时间带给人的改变,还真是……奇妙。

哈利刚刚说,他不觉得他们会愿意屈服在这样的魔法部之下。

当然不。

在这样的苗头出现了几次之后,赫敏就劝哈利不要轻易妥协,否则只会换来对方的变本加厉,就连一向不管哈利工作上事情的马尔福也不希望他默默忍受,但哈利全都没有听取。部里给他安排最艰难最危险的任务,他照单全收,明目张胆地将功劳全都揽走,他不争不抢。

马尔福还记得,当他郑重其事地向哈利提起这件事时,黑发巫师一脸平淡:“功劳和名誉都是虚幻的,要与不要也没什么关系,我不希望战后的和平被打破,你该知道,现在的平静有多来之不易。”

有那么两回,魔法部将手伸向了其他人,局限在文书工作的赫敏,艰难经营着《唱唱反调》的卢娜和金妮,哈利自己如何无所谓,但涉及到朋友亲人,就是他的底线。那次他甚至要被说服,重新召回D.A.,给魔法部一个警醒,但这群老狐狸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有后手——

“你该知道,波特,你不是全然清白的。的确,你是救世主,但你的伴侣不是。虽说我们当初愿意做这个人情,将马尔福先生描述成食死徒的卧底,最后递出老魔杖的英雄,但是,马尔福先生的食死徒身份和纯血血脉是没有作假的,知道当初真相的人也不在少数。你该清楚,民众知道自己被欺骗后的激愤,不是你我能承担得了的。”

于是,在这场博弈中成为了累赘的金发巫师没有资格再置喙。

虽然,救世主害怕的是失去和平,他所害怕的,只是失去这个将他从泥潭中拉起的人。

 

“所以——”赫敏抿了口已经凉了的咖啡,“做吗?”

马尔福看向前台的位置,黑发巫师并没有麻烦服务生,自己直接端过托盘朝这边走来。

“做。”马尔福露出一个坦然的笑,“你们向来听这位领头狮的,不是吗?”

能用这么云淡风轻的语气谈论要不要跟魔法部作对,看来这位万事通小姐这几年也并不只是本分地处理文书。

简单地用完餐后,赫敏向两人告了别。哈利坐进副驾,还在思索怎样给魔法部那些人找点事情,再看向窗外,却发觉并不是回家的路线。

他疑惑道:“你要去哪?”


马尔福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下午有场宴会,在莱恩酒店。”

“所以?”

“你上次答应过,会陪我参加之后的舞会。”

“我什么时候……”哈利拧着眉,慢半拍地想起那个带着淡淡酒香的夜晚。

“我现在身边没人,只有你。”

“波特,下一场舞会,你愿意陪我参加吗?”

虽然没同意,但是也没拒绝。

到了嘴边的话硬是转了个弯:“你就让我穿这身陪你去?也不怕丢你合作司司长的脸。”

黑发巫师身上依旧是一身简单的灰色连帽卫衣搭深色牛仔裤,反观另一人,整整齐齐的黑西皮鞋,还打了领带。好嘛,他就说只是出来吃个午餐,穿这么风骚做什么,原来是早有预谋。

“没关系。”马尔福不为所动,“就算你穿睡衣去,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马尔福倒没真打算让哈利就这么穿着便装出席宴会,途中经过一家西装店,他进去给黑发巫师从头到脚配了一身正装出来。

“还真是早有预谋。”哈利看着全身镜中的自己,造型一换,瞬间变了个气质,怪神奇的,“你是不是怕提前跟我说我不答应啊?”

哈利以为马尔福会回怼他两句,没想到他吃错药一般应了:“嗯。”

事实证明,救世主吃软不吃硬,你真顺着他来,他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宴会的场所在莱恩酒店的一楼,哈利还没参加过这种职场式的应酬,但想来跟学校里的各种聚会大差不差,先是各自谈话喝酒吃东西,然后跳个舞,最后结束。

现在就是喝酒吃东西的应酬环节。

哈利没见过马尔福应酬时的模样,他以为对方会跟平时一样,要么一副拽了吧唧的臭屁模样,要么一副高高在上的冷淡表情,结果,都不是。

和别人谈生意时的马尔福是带着微笑的,语气温和的,游刃有余的,是哈利从没见过的样子。

这就是生活所迫吗?哈利咂巴着嘴想,还挺神奇的。

“你那是什么眼神?”刚结束一番寒暄的马尔福瞥了端着份甜点的黑发巫师一眼,他是不是从那双湖绿眼瞳中看出了一丝怜悯?

“没有。”哈利站直身子,“工作辛苦。”

他还想调侃两句,可金发巫师很快又被其他人拦住,手里的酒杯换了一个又一个,数不清多少杯酒下肚,哈利嘴角上扬的弧度逐渐消失。

“马尔福司长,希望我们合作顺利,为了我们双方的利益。”那人举起酒杯,意思不言而喻。

“我来替他喝吧。”哈利没能按耐住,三步并两步走到金发巫师身旁,夺过他几乎已经贴近嘴边的玻璃杯,微笑着说道。

“这位是?”

没等马尔福开口,哈利先进行了自我介绍:“波特,哈利·波特,马尔福的合法伴侣。”

那人愣了一瞬,随即恍然,救世主声名在外,他不会不知道,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愿意陪着出席这没什么意思的晚宴。

三言两语说完了场面话,哈利将空了的酒杯朝旁边一放,扭头就看到金发巫师意味不明的眼神。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哈利咳嗽了一声,不自在地看向一旁。

马尔福:“你先说。”

“你……”哈利回想起刚刚一杯接着一杯的烈酒,语气不自觉重了些,“扎比尼没叮嘱过你吗?”

“什么?”

“你身上那么多伤,即便是应酬需要也禁不住这么喝啊。”

意识到哈利嘴里的伤指的是什么,金发巫师好看的眉微微拧起:“他上次在圣戈芒告诉你的?”

“……嗯。”莫名的,哈利有些气不顺,“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必要。”

“那什么是有必要?”格兰芬多的炸毛狮子,最擅长的就是跟人对着干,哈利的确有些生气了,“参加这些晚宴是必要的吗?你都是司长了,还有必要跟这么多人陪脸陪笑,把自己的旧伤都喝出来吗?”

“我有分寸。”

“你有什么分寸?马尔福,难道你希望我再看到你,是在圣戈芒的病床上?”

 

“你有什么分寸?”

“马尔福,你这条命是我救回来的,我不希望下次看到你,是在圣戈芒的病床上!”

耳边的话和记忆里重叠,金发巫师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们是争吵过的,在哈利受伤之前,他们为了这件事吵过无数次,两人谁都不是会先服软的性子,于是从一开始的愤怒,发展到最后的冷漠麻木。

那时候他有解释过吗?应该没有吧。

涣散的眼神重新凝聚起来,马尔福看着面色愠怒的黑发巫师,想道,他为什么从来不解释呢?哦,因为解释意味着索取怜悯,他仅剩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这么做。

可他都快要失去他了,这点自尊心留着还有什么用呢?

“有必要。”

哈利一愣:“……什么?” 

“参加这些晚宴,是有必要的。”马尔福拿过那个空了的玻璃杯,像是在抚摸一件精美的瓷器,“即便身居司长,也有很多身不由己,每年固定的订单签约,其他魔药司的虎视眈眈,拉取一些新的投资,这些都要靠谈。魔法部要打压你,意味着要打压你身边的每个人,我的处境并不好过,所以,这些都是必要的。”

“但是,我答应过你,不会让自己喝醉,更不会牵扯到自己的身体,我从没失约过。”金发巫师的声音柔缓得像在低诉情诗,忽地,他抬起双眸,露出一个极为夺目的笑,“波特,你其实,一直在关心我吧。”

从过去,到现在,真可惜,他居然直到此刻才发现。

 

黑发巫师的故作镇定在马尔福的步步紧逼之下被击溃。

好在,舞会时间到了,趁着大厅暗下的瞬间,哈利落荒而逃。

落荒而逃,这个词居然会被用来形容格兰芬多的领头狮,哈利摸了摸自己还有些发烫的脸颊,暗自想道,一定是那杯酒的后劲上来了。

幸好马尔福没有追上来,只给他的通讯器上发了消息,让他别乱跑,早点回去。

哈利握着通讯器,咬牙切齿地想,他最好是真的有分寸!

 

自从哈利从魔法部请假,魔法部的动作越发不加掩饰,甚至声称因为哈利无故离职,耽误重大事项进度,部里有权将他革职。

有权?有的哪门子权?即便从应有的流程上来讲,哈利的休假也是毫无争议的,更别说他前几年几乎全年无休,全挪过来一口气放三四个月假也不成问题。

既然对方越来越过分,哈利也不打算留什么情面,瓦解计划当即提上日程。

赫敏这些年不声不响地从事文书工作,实则将部里每位职员的详细资料打探得一清二楚。她把这些资料装订成册,从个人喜好,到人脉网络,谁能为己所用,谁能逐个击破,一条条一列列,让哈利觉得即便是达力,有了这份机密文件也能将魔法部一网打下。

只能说,万事通小姐不愧是万事通小姐。

基本的方案有了,现在缺的就是名头,总不能师出无名,最后再被倒打一耙,落个扰乱魔法世界和平的罪名。

赫敏自从确定扳倒魔法部之后就干劲十足,她沉思了会儿,道:“你们不觉得,琼斯会对哈利出手,放走卢克伍德很奇怪吗?”

“他不就是担心我抓到了卢克伍德,自己争不上功吗?”

“不不。”赫敏摇了摇头,“如果是因为争取功绩,那这次行动他有出席,怎么着也能记个名,甚至延续之前的做法,将这件事的功劳全都揽走也不奇怪,可偏偏,他对你出手,从而放走了卢克伍德,不仅捞不着功绩,甚至可能会记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哈利顺着赫敏的话思考,脸色逐渐沉了下来:“奥古斯特·卢克伍德,在成为食死徒之前,是魔法部神秘事务司的职员。”

也就是说,战前就待在神秘事务司的部员,都有可能和卢克伍德有联系,更甚者,部长也是。

这是哈利最不愿意相信的一种可能,偏偏也是最接近真相的一种可能。

如果真的如此,那魔法部,恐怕早就被一群狼狈为奸的蛀虫腐蚀了。

 

这边紧锣密鼓地部署,那边哈利也同时通知了卢娜和金妮,毕竟身为《唱唱反调》的负责人和主编,有一定掌握舆论的能力,哈利之后还得靠她们在大众间站稳脚跟。

“真看不出来。”德拉科兴趣盎然地看着哈利安排好后续,“格兰芬多除了格兰杰居然也有靠脑子的生物,我还以为狮子这种物种,一直靠的都是蛮力。”

哈利关掉通讯器,闻言差点气得仰倒:“斯莱特林说话是不是都这么阴阳怪气,你们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真是万幸,真是搞不懂,我当初怎么会跟你结……”

黑发巫师话没说完及时刹车,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糟了,有点得意忘形,说话都没过脑子。

他当初为什么会跟马尔福结婚,还能因为什么,不过是那个“担保”,这是两人都心照不宣的事情。

哈利自知踩了雷,摸了摸鼻子,没再吭声。

哪料到,金发巫师不依不饶:“你要说什么?”

“你是不是想说——当初你怎么会跟我结婚?”

“我不是……”

“这还用问吗?波特,当然是因为——你爱我。”

 

“……你说什么?”

哈利脸上明晃晃一副“你没吃错药吧”的表情,德拉科视而不见。

“难道不是吗?波特,你是不是忘了,你缺失了七年的记忆,而我,我们同居了七年,我知道你过去的所有,你现在十六岁,六年级,是不是——已经喜欢上我了?”

哈利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你,你瞎说什么!怎么会有你这么自恋的人!”

声音极大,语气坚决,如果不是表情看起来很没说服力的话。

看着黑发巫师上楼的背影,德拉科慢悠悠地将长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事实如何,不需要回答,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曾经,他以为哈利是不喜欢他的,或者说,是不敢这么奢望。

哈利选择跟他结婚,只是为了担保,为了保下他的性命,而救他的原因,是身为救世主的怜悯也好,是因为递出老魔杖的情谊也好,都不可能会是因为喜欢。

比起所谓的爱情,德拉科一直觉得,他和波特之间更多的是一种孽缘,一种牵扯不断的羁绊,这对他而言,已经足够,直到那天宴会回来,他想起了格兰杰曾经找过他的场景。

 

在他跟波特之间的关系冷到冰点的那段时间,格兰杰单独找过他。

德拉科以为格兰杰是来斥责他的,或者更直白点,是来劝说他们离婚的,毕竟在此之前,他自己都想过无数次,是不是就此离婚,结果会更好。

但女巫什么谴责的话都没说,只是问道:“马尔福,你还记得六年级的时候,罗恩的双胞胎哥哥,乔治和弗雷德售卖的雏菊香氛吗?”

马尔福不明白女巫这样问的用意,但也回想了一番,应道:“嗯,记得。”

那是这对爱发明的双胞胎为了增添生活乐趣,捣鼓出的新玩意儿,被阴影笼罩下的霍格沃茨丧失了前几年的活力,这对喜爱热闹的韦斯莱兄弟扬言这款雏菊香氛能帮春心萌动的巫师女巫们确定心动对象,只要给自己喷上一点儿,就能在喜欢的人身上闻到浓郁的雏菊香气。

这款香氛当时售价不低,但因为新奇,所以格外畅销,马尔福记得自己并没凑这个热闹。

“当时我也买了一瓶,想测试一下。”格兰杰似乎在回忆那段时光,嘴角带上一抹温柔的笑,“不过很可惜,在公共休息室的时候,那瓶香氛被打破了,全洒在了哈利身上。”

这段本与他无关的故事中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名字,马尔福的心不自觉地提了起来。

“我想着这或许是个机会,毕竟哈利六年来从没显现出对谁有兴趣,所以我并没有告诉他这是雏菊香氛,接下来的整整一天,我都跟着他,暗中观察。”

“不过让人失望的是,哈利并没有显现出异常,直到——马尔福,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直到晚上宵禁的时候,我们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你,你们跟以往每一次见面一样,幼稚地斗嘴,放了没什么用的狠话,各自回寝。”

“然后,我们走远之后,哈利对我说:‘马尔福好像喷了香水,他身上的香气很浓,就像是——雏菊的味道。’”

 

格兰杰讲述完这段回忆,脸色依旧平静。

她说:“哈利既然选择了你,一定有他的原因,我们都不希望看到你们这样互相伤害,剩下的日子还很长,你们应该好好过下去。”

马尔福还记得自己当时听完这段话的心情,有过一瞬间的爱欲重燃,和悸动,可悸动之后,又是深不见底的沉寂。

长久处于自卑的位置让他陷入极度的不确定,不确定这个故事的真假,不确定十六岁时救世主的喜欢有几分重量,不确定那份喜欢延续至今还能残留多少。

曾经的曾经,他对这些全都不确定,可现在,十六岁的救世主亲自出现在他面前,他相信了。

 

哈利和赫敏虽然对卢克伍德的事情存疑,但因为没有证据,目前又没什么线索,只能暂且搁置,开始着手另一件事——D.A.的重建。

当初D.A.组织虽然在哈利的默认下解散,但人都还能找得到,甚至一部分成员至今心心念念着曾经的组织,偶尔还会相聚。哈利从几个集聚点着手,先是联系到核心成员,再层层向外扩散,不到一月的时间,原本的D.A.已经恢复得小有规模,这让哈利感到欣慰的同时还有一丝骄傲。

罗恩在听到消息后,慌忙从苏格兰边界的某个深山老林里赶回,还埋怨哈利,这么大的动静不早点通知他。

“对了,我回来的时候遇到了这个形迹可疑的人,看打扮就很像什么黑巫师,哈利你看看,会不会是你们逮捕令上的谁?”

罗恩让两个人将他口中形迹可疑的黑巫师带进来,哈利看清楚那人的脸后,表情差点没绷住:“卢克伍德?!”

连赫敏都没法冷静:“罗恩,你在哪遇到的他?”

“苏格兰边界啊。”罗恩挠挠头,回想了一番,“哦,我猜他应该是传送点传送过去的,你知道,我们养龙嘛,每处深渊禁林附近都设了传送点,他应该不小心撞到了。”

怪不得他们这些天哪里都打探过了,就是不见这人的身影。

“好哥们。”哈利拍了拍罗恩的肩,“等这件事结束,我给你记头等功。”

 

卢克伍德已经是强弩之末,身上多处重伤,连说话喘气都费劲,哈利用了魔药给他吊着一口气,然后施展了摄魂取念。

庞杂的记忆冲进脑海,哈利面色痛苦地闭上眼睛,他仔细辨别出现在记忆中的人,这些人中果然有神秘事务司的人,以及现在的魔法部部长,亚历克斯·沙克尔。

“沙克尔没这么蠢。”赫敏在这人手底下周旋多回,对他非常了解,“他不可能放着好好的部长不当,主动勾结食死徒自毁前程。恐怕,他是想先利用食死徒除掉你,再光明正大地除掉这些食死徒,整件事神不知鬼不觉,他倒是一劳永逸!”

“想除掉我?”哈利挑了挑眉,“下辈子吧。”

伏地魔都杀不死他,就凭他?

哈利将摄魂取念中的片段录制,交给赫敏,赫敏自然会转交给金妮,嘱咐她怎么做。

第二天一大早,哈利准时来到魔法部,开始夺权篡位了!

 

根据之前赫敏提供的那份机密资料,魔法部内一部分人已经投诚,甚至有一小部分就是曾经D.A.的成员,剩下不能主动拉拢的,就由马尔福出面,用钱和资源砸,起码将人砸到中立的态度,不帮忙就算了,可千万别添堵。

这一切,都是在沙克尔不知情的情况下悄悄进行的。谅他千算万算,以为一个不过二十三岁有点声誉在身的毛头小子很好拿捏,也确实逐渐掌控住了对方,可他又哪里能料到,现在他面对的是刚刚十六岁,偏不按常理出牌,不服你我就直接杠的格兰芬多领头狮!

所以直到部长办公室外布下的防护机制自动升起,沙克尔才意识到有人打上门来了,见到来人和他身后乌泱泱一大帮巫师,沙克尔甚至来不及调整好表情。

“沙克尔部长,我们也不要多说废话了,奥古斯特·卢克伍德在我这儿,别的,不用多说了吧?”

亚历克斯·沙克尔内心只是惊讶了一瞬,他谋算了这么多年,只一个卢克伍德是吓不到他的,可他这些年的精力都用在了周旋和谋划上,武力值并没提高多少,而哈利是能动手就不多废话的性子,直接先将人逮起来再说。

沙克尔在被压倒后,脸上的表情终于维持不住,用尽全力够到一旁的魔杖,朝俯视着他的黑发巫师击去。

慌乱嘈杂的声音中,哈利只感到头颅传来刺骨的疼痛,他抬手摸了摸,一手的鲜血。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哈利看到了金发巫师一脸恐慌地朝他奔来的身影。

 

“滴——滴——”

床头的花瓶里插着一束还带着露水的小雏菊,德拉科将花朵拨弄开了些,视线再次放回脸色苍白的黑发巫师身上。

明明之前一直责怪他不顾身上旧伤,可到头来,频频受伤的反倒是他自己。

“你们俩啊,干脆聘我做家庭医生吧。”布雷斯·扎比尼照例过来查房,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的金发巫师,叹了口气,“还有这病房,给你家这位当专属病房得了。”

德拉科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扎比尼也意识到自己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当即求饶,做了个把嘴拉上拉链的动作。

“我们出去……”德拉科话没说完,忽地有一道微弱的声音打断了他。

“马……尔福?”

扎比尼双手举起:“不是我,我没叫你。”

德拉科愣了一瞬,当即转过身去,撞进一双十余天不曾见过的翡翠眼瞳。

金发巫师喉结动了动,像是突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好半天才道:“……你醒了?”

哈利点了点头,似乎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德拉科被这声抽气弄得手足无措,扯过穿着白大褂的扎比尼:“他疼,你给他看看。”

“……”扎比尼无语。

哈利扶着床,慢慢坐起,视线在房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金发巫师脸上,说了醒来后第二句话:“现在,是几几年?”

 

扎比尼差点没控制住直接跳起来,萨拉查的八字眉,别晕一次又缺了七年记忆,这下可好,一醒直接倒回了九岁,德拉科要是这样都能把人领回家,他肯定第一个骂他禽兽!

“二零零三。”

“哦?”哈利似乎淡淡地笑了一下,“那看来,我已经从一九九六,回来了?”

德拉科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起,嗓音干涩:“你想起来了?”

或许并不需要多问,从黑发巫师那双平静却又像是藏了无数秘密的深湖似的眼眸就能看出,这已经不是十六岁的哈利。

“嗯。”

“那……想起了多少?”

哈利后仰着身,倚在床头,平静无波的眼睛看了天花板许久,像是在细细整理脑海中纷杂的记忆,良久,他道:“全部。”

 

一次意外,让他失去了七年记忆。

甚至哈利现在也分不清,这究竟是真的失忆,还是十六岁的他跳越时空完成的一场救赎。

或许,是他真的做得太差劲了吧,才让过去的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他明明是喜欢马尔福才愿意跟他结婚的,却不敢宣之于口,用担保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明明是为了不让他折腾自己以防旧伤复发,不希望自己的工作给他带来危险才逐渐远离,却让两人本就不牢固的婚姻逐渐分崩离析。

如若不是这一遭,可能,他直到离婚都不会知道,马尔福居然……也是喜欢他的。

他以为他想要离婚,他以为他想要离婚。

还真是……可笑又可怜。

这或许不应该说是一次失忆,也不是一场时空跳跃,而是……一场彻底的重生。

 

哈利笑了出来,带着解脱和释然。

扎比尼已经离开了,德拉科一直看着他,忍不住道:“怎么了?”

“没什么。”黑发巫师拍了拍床边,示意他坐过来,“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是喜欢十六岁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面对十六岁的哈利,德拉科还能游刃有余,可二十三岁的哈利这么问他,他就只有紧张的份儿了,“那你呢?”

“嗯?”

“你喜欢我吗?”

“我以为你知道,你之前不是很自信吗?”黑发巫师的声音轻柔至极,每个字都像是在舌尖含了一遍再吐出来一样,“我当然,喜欢你啊。”

还没等德拉科胸腔里雀跃的小鸟飞起,哈利又问道:“可以回答我了吗?你是喜欢十六岁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怎么,连你自己的醋都要吃吗?”德拉科以前从没用过这样亲昵的语气和哈利说话,但他觉得,这样也挺不错的,于是他又学着哈利刚刚的话语,“我以为你知道——”

“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十六岁的我喜欢十六岁的你,二十三岁的我喜欢二十三岁的你。”

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哈利眼中划过一丝讶异。

德拉科的视线不动声色地转移到黑发巫师还有些泛白的唇瓣上。

“你知道现在的魔法部部长是谁吗?”

“赫敏?”

“嗯。”

“除了她,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德拉科微微俯身,两人更贴近了些,说话间的呼吸都喷洒在对方脸上:“等你修养好,也可以恢复首席傲罗的身份了,以后,就和你十六岁的期待一样。”

哈利微微勾唇:“好。”

德拉科再也忍不住,将自己送了上去,深深吻住。

“欢迎回来,二十三岁的波特。” 


—— END ——

可以看作十六岁的哈利跳越时空完成的一场救赎。

关于魔法部的part很潦草,作者智商问题,轻喷。

微博已注销,如果有文章被屏了备份都在爱发电,都是公开可看的,有缘下个故事见0v0

食用完的小天使欢迎戳主页目录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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